在過去的節目中，我們介紹到行為主義的觀點，以及反對行為主義的認知觀點。特別是在幾個很有爭議的議題上，我們都看過了行為主義的論述立場。比方說像是迷信、和語言學習。

而這集節目主持人謝伯讓將延續這個討論，介紹另一個​​時常被用來反對行為主義的現象，也就是可能和「自我意識」有關的「鏡子測驗（mirror test）」。到底什麼是「鏡子測驗」？科學家如何利用鏡子測驗，去證明動物可能擁有自我概念？但鏡子測驗真的跟自由意識有關嗎？腦科學家可能有不同的看法！

本集重點：

01:18 什麼是鏡子測驗？哪些動物能通過鏡子測驗？

07:55 鏡子測驗真的能證明動物有自我意識嗎？

延伸閱聽：

《動物好好玩第二季》EP10｜你不知道我們有多聰明：談動物的意識

https://mirrorvoice.com.tw/podcasts/124/2315

謝伯讓的腦科學世界：https://www.facebook.com/pojanghsieh

【本集節目是由鏡好聽製作播出的《大腦好好玩第四季》】

每隔週四上線全新一集  

開啟小鈴鐺、按下追蹤，持續關注最新節目 

製作人：余韋達 

後製：黃琮文

圖片：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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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內容全文：

在前幾次的節目中，我們介紹了行為主義的觀點，以及反對行為主義的認知觀點。特別是在幾個很有爭議的議題上，我們都看過了行為主義的論述立場。比方說像是迷信、和語言學習，行為主義者會認為，這些所有的行為，都是可以透過制約來習得的。至於痛覺意識，就算他真的存在的話，應該也只是伴隨現象，而沒有因果作用力。還有自由意志呢，也有可能只是根本不存在的一種幻覺而已。

關於行為主義這樣的立場，雖然很多人不以為然，但是我們仍然不得不承認，他作為一種理論，其實仍然代表了一種不容易被推翻的可能性。

那今天，我們要再來看看另外一個現象，這個現象，也常常被人拿來反對行為主義。這個現象就是可能和「自我意識」有關的「鏡子測驗」。

鏡子測驗（mirror test），有時候又被稱作是鏡像自我辨識測驗（mirror self-recognition test）。這是由美國的演化心理學家Gordan Gallup Jr. 在1970年發展出了的一個方法。

在這邊，我們稍微岔題來介紹一下這位Gordan Gallup Jr.，這位演化心理學家其實是非常有趣的一位學者，他除了是鏡子測驗的發明人之外，其實還在2002年發表過另一項充滿爭議的研究。在他的研究中，他比較了在性行為過程中會使用保險套的女性，以及在性行為中不使用保險套的女性，結果發現，平均來說，使用保險套的女性比較憂鬱。那至於這個現象的解釋方法，則更是引發議論，因為Gordan Gallup Jr. 認為，這個現象的原因，是因為男性的 semen 之中，含有某種抗憂鬱的化學物質。

好了，關於這項研究，因為有點離題了，所以我們就不多作介紹，如果有興趣的聽眾，可以自行搜尋研究，或者我們找時間再做介紹。那現在就讓我們回到這位演化心理學家Gordan Gallup Jr. 所發明的鏡子測驗上。

這個鏡子測驗的原理是這樣的，如果有生物可以認得出鏡子中的倒影就是他自己，那我們應該可以說推論說，這種生物就擁有「自我意識」，因為，既然它可以認得出鏡子中的自己，那就代表他應該有關於自己的形象概念，並且能夠辨識出自己在鏡子中的形象。

關於這樣的鏡子測驗，我們都知道，人類可以做得到。但是，人類以外的動物，能夠辨認出鏡子中的倒影就是自己嗎？為了測試動物能不能辨識鏡子中的倒影就是自己，生物學家就想出了一種動物專用的鏡子測試。確切的測試方法，就是生物學家會在動物不注意的時候，比方說睡覺的時候、或者是在麻醉昏迷的時候，在他們的臉上、某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畫上或是黏上一個小標記。

當動物醒來之後，科學家會先讓動物獨處一段時間，然後確認他不知道自己臉上有標記，接著呢，再把一面鏡子放在動物面前，然後看看它的反應。如果，動物看到鏡子中的倒影之後，馬上就把自己臉上的標記移除，那就表示他應該可以認得出鏡中的倒影就是自己。這就是所謂的鏡子測試。

關於這種動物專用的鏡子測試，到目前為止，有幾種生物已經通過了鏡子測試，比方說，靈長類中的矮黑猩猩、紅毛猩猩和黑猩猩都可以通過鏡子測試。

還有呢，有好幾種很聰明的社會性動物，也都可以通過鏡子測試，比方說亞洲象，還有歐亞喜鵲等等。

那也因為這些發現，有些人就主張，以上這些聰明的動物，應該都有自我意識才對。

不過呢，最近有一些新的研究，竟然發現有一些大腦相對比較簡單的生物，竟然也可以通過鏡子測試。比方說，有幾種螞蟻、還有一種魚類，也都通過了鏡子測試。

例如在2015年的一項螞蟻研究中，科學家在螞蟻的臉上塗上一個藍點，結果發現，把螞蟻放在鏡子前面的時候，24隻螞蟻中，有23隻會自己把臉上的藍點移除掉。

好了，那各位聰明的聽眾聽到這邊，應該就會開始懷疑這個實驗可能有問題。比方說，有沒有可能螞蟻本來就是喜歡洗臉，所以不管你有沒有放鏡子，螞蟻遲早都會把臉上的東西洗掉？或者是說，有沒有可能螞蟻可能感覺到臉上有異物，所以就靠著觸覺直接把臉上的東西給刮下來？還有另一種可能性，就是可能螞蟻在看到鏡子中的藍色物體之後，覺得很奇怪，於是就進入了某種搜索模式，然後在搜索模式中他會胡亂揮動手腳，於是就剛好把臉上的東西抹掉了？

關於這些質疑，科學家也有做過設想，於是就進行了一些控制實驗，試圖檢驗這些其他的可能性。實驗的結果發現，這些其他的可能性應該都不正確。比方說，科學家發現，如果你不給螞蟻鏡子，那螞蟻就不會去移除自己臉上的藍點，因此他應該不是靠觸覺或是在經常性洗臉時無意間洗掉的。

還有，科學家在另一個實驗中把藍點畫在鏡子上，結果螞蟻並沒有進入搜索狀態，然後也沒有去觸碰鏡子上的藍點，因此，看到藍點之後會誘發螞蟻進入搜索狀態的說法也不對。

再來，如果是在螞蟻臉上畫上咖啡色的點，也就是和螞蟻本來顏色很接近的顏色，那在30隻的測試螞蟻中，就只有一隻在看過鏡子後移除掉自己臉上的標記。

由此可知，螞蟻似乎是真的可以透過鏡子發現自己臉上的藍點。

再來，2018年也有一篇論文發現，有一種清潔魚，也會在鏡子中看到自己臉上有標記的時候，就用臉去摩擦周遭的物體來把標記給磨掉。由此可知，這種魚類可能也可以從鏡子中辨識出自己。

・鏡子測驗到底在幹嘛？

好了，那根據這些鏡子測驗所發現的結果，有些人可能會說，欸，怎麼樣，你行為主義這下子應該踢到鐵板了吧，如果有很多動物，都有自我概念，也就是從鏡子中辨認出自己的能力，那你行為主義應該就無法用制約學習來解釋了吧？換句話說，自我意識，應該算是一種認知上的現象或概念、而不是制約學習所能夠學來的，那如果是這樣的話，行為主義就有問題了。

那關於這種反對行為主義的說法，不知道大家聽起來覺得如何？我自己是覺得還算有說服力。但是呢！我們還是要提醒大家一下，任何說法都有破綻，那這裡也不例外。比方說，如果我們要幫行為主義辯護，我們或許可以說，誒，你確定鏡子測驗真的和自我意識有關嗎？有沒有可能，鏡子測驗其實跟自我意識毫無關係，而有可能只是在測試動物有沒有操控身體以外的事物的能力？

那關於這個可能性，我用一個例子來多做一些解釋。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假設你現在在玩電玩，比方說在玩第三人稱的動作或射擊遊戲。那當你看著電視中的人物進行遊玩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透過手中的搖桿，你可以操控這個人物上下左右移動。而且有時候，當這個遊戲中的人物的頭上被某種怪物黏住的時候，你發現你可以操控這個人物，讓他去摩擦牆壁然後把怪物摩掉。

好了，那我現在問大家，在上述的這個情境中，當我們在操控這個遊戲中的人物時，我們需要有自我意識嗎？我們有把這個遊戲中的主角認成是我們自己嗎？或者，我們可以再舉更極端的例子，假設這個遊戲中的主角，就只是像小精靈 pacman那樣的形狀，然後這個pacman有時候身上會黏到東西，黏到東西時，我們只要操控這個pacman去撞擊地圖上的牆壁，就可以移除掉黏住的東西。那在這個情境中，我們需要有自我意識嗎？我們有把pacman認成是我們自己嗎？

那如果我們的答案是沒有的話？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不需要有自我意識、不需要把pacman認成是我們自己的話，那我們就可以更進一步的追問，鏡子測驗中的動物，有沒有可能也只是透過類似的方法在操縱鏡子中的影像而已？

有沒有可能，鏡子測驗中的動物，只是把鏡子中的影像當成是某種可以操控的事物？他們有可能會發現，當自己移動身體時，鏡子中的影像也會移動，就好像是我們在操控電玩中的人物一樣，然後當動物看到鏡中影像的臉上有異物時，他們就操控該影像的動作去移除異物。這整個過程，有可能根本就沒有自我意識、而且動物也沒有辨識出鏡中影像就是自己，一切就只是像個遊戲一樣而已。

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鏡子測試就可能無法當作動物是否有自我意識的測試。而且行為主義者會說，這種行為，甚至是有可能可以透過操作制約學習來完成的，因為這種操控鏡中影像的動作，就像是遊戲一樣，當動物成功把鏡中影像臉上的異物移除的時候，就像是完成了某個遊戲中的任務，也就是說，這樣做其實是可以獲得成就感並因此強化該行為的。

所以說，我們可以從這些討論中看到，並不是所有人都同意鏡子測驗可以用來檢驗動物有沒有自我意識。原因就在於，即使通過了鏡子測驗，動物也有可能是透過與自我意識不相關的能力來完成的。再來，反過來說，就算沒有通過鏡子測驗，我們也不能說動物就沒有自我意識。比方說，有些動物可能視覺不好，所以無法通過鏡子測試，但是他們可能可以透過嗅覺來辨識自己與其他個體，那如果我們對這些動物採用鏡子測試，可能就測不出他的自我意識。

好，以上就是關於鏡子測試以及自我意識的討論。至於這些正反方的說法你同不同意，就留給大家自己去思考，或許你可以想出更好的辯護或反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