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看到一則讓許多新手爸媽驚訝的新聞──讓孩子看佩佩豬（Peppa Pig）卡通，居然會讓他們講英文變英國腔？！

要討論這個議題之前，先來解釋什麼是「佩佩豬」。像我這代的孩子會看美少女戰士、元氣小子、七龍珠這些動畫卡通當成的娛樂；在我父母那代，可能是跳房子或灌蟋蟀的童玩。但自從有智慧型產品誕生後，孩子人手一台平板或手機，看的電視節目可能就是麵包超人、巧虎或佩佩豬。

「佩佩豬」算是這年代孩子們的共同記憶。它是一個來自英國的動畫，描寫擬人化的小豬「佩佩」和家人朋友的生活。正因它是英國的動畫，配音員說話當然是英國腔，也許你們也都陪家中的小孩子看過。那「佩佩豬效應（Peppa effect）」，指的又是什麼呢？

佩佩豬效應（Peppa effect）

有些美國的家長發現喜愛佩佩豬的孩子們，口音開始受到佩佩豬影響，居然變成「英國腔」！在上一集〈你是台灣國語還是台灣狗蟻？〉談了「台灣國語」，會知道所謂的「腔」，會表現在音韻、語法、詞彙上；而這些美國家長們發現的「佩佩豬效應」，也包含了其中很多的概念。

有一位媽媽提到，她的女兒在飛行時間長達21小時往澳洲的飛機上，用iPad看了「佩佩豬」之後，女兒便開始稱呼她「Mummy而不是「Mom」，在句尾還加上佩佩豬知名的叫聲。因為美式英文的「Mom」和英式英語的「Mum」中間的母音不太一樣，所以可以很明顯知道小孩子的口音受到佩佩豬效應影響，孩子開始改變稱呼媽媽的方式。另一名家長提到用字詞彙上的問題。有天晚上那位爸爸送孩子上床時，孩子居然對他說「Daddy, can you snuggle me?」，「Snuggle」是「抱」的意思，但這名父親根本完全記不起來他上次用這個詞是什麼時候；所以孩子會使用這個詞彙，想必是受到佩佩豬的影響。

這件事情在家長界造成不小的影響；但有趣的是，大部分的家長們對於這個情況是「樂觀其成」的。有一名網友提到「我的三歲表弟因為看佩佩豬而有英國腔，好嫉妒」；有人說「感謝佩佩豬，讓我從來沒離開過華盛頓、奧瑞岡和加州的兩歲女兒有了英國腔」。家長們的反應又牽涉另一個問題──為什麼會覺得小孩學習英國腔迷人呢？雖然這不是我們這次要討論的主題，但大家可以先思考一下，如果今天換成：兒童受佩佩豬影響而變成法國腔／澳洲腔／台灣腔／馬來西亞腔的話，家長們的反應也會一樣嗎？

從佩佩豬到兒童語言發展

到底兒童看「佩佩豬」卡通，會不會變成英國腔？這也涉及兒童是否會受到電視節目／同儕／社會的其他人影響，而有特定的口音？這可以從語言學兒童語言的發展開始談起。

小孩出生後一直到語言能力發展完畢，我們稱呼為「語言發展」。雖然學者們對於「完成期」大約在何時、到底有幾階段、分別在幾歲時會建立不同認知，尚有定論，但目前大多的文獻記錄會分為「六期」。 第一期「發音期」：從出生到一歲之前，嬰兒開始發出笑聲、哭聲或其他的聲音來表達他們的生理需求。 第二期「單字句期」：大約在一歲到一歲半左右，兒童開始能夠重複一些有意義的單字詞，又以「爸」、「媽」居多；也可以把「擬聲詞」來代替特定事物，像是「汪汪＝狗」、「喵喵＝貓」等。 第三期「多字句期」或「雙字期」：大約發生在一歲半至兩歲。顧名思義，孩子們可以將句子長度拉長，雖然文法結構還不太清楚。這個階段的字彙學習通常先從比較具體的名詞開始，再漸漸到動詞、形容詞等。 第四期「文法期」：在兩歲半之前，兒童開始有漸漸組織好文法的能力，也因為意識到自我而有了人稱的概念。 第五期「複句期」：約在三歲半前，孩童可以使用複句的概念，能夠較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願；這時候也會被稱為「好問期」，因為他們喜歡發問。 最後一期「完成期」：被視為是四到六歲之間，學者們認為這些孩童已經掌握了語言的大致能力了。

雖然有些學者認為八歲前的語言能力依然在發展，又或是應將每階段區分得更詳細，但無論上述是哪種說法，都可以確認人類的語言能力，是需要慢慢組織及培養的。從具體的名詞到抽象的動詞、形容詞；從簡單的詞彙到複雜的句子，孩童們慢慢摸索、學習，才能夠擁有成熟的語言能力。

兒童語言受家長影響最大？

大部分對於兒童語言發展的研究，都提到了家庭的重要性，尤其是「父母」的影響力。因此，多對孩子們說話，能有效幫助他們發展語言能力。不過現在許多雙薪家庭的家長們，不一定有夠長的育嬰假陪伴孩子，所以家長回去工作崗位後，就將孩子送給長輩、幼兒園或是保姆來帶。孩子們交給別人帶後，這些孩童的口音究竟是會與父母的相同？還是會受到托嬰環境的影響呢？

2012年，Plymouth University的心理學教授及Universidade de Lisboa語言學教授合作寫了一篇文章，探討孩子們受到家長還是當地社區（原文：Community，其實也就是托嬰環境）哪個影響比較大。過去通常認為是家長影響較深，但這篇研究卻發現另一種現象。英文的腔調有很多種，其中一種知名的區辨叫作「rhotic/non-rhotic accent」，也就是r到底要不要發出來。美式英文屬於rhotic accent，它會把car的/r/發得很明顯；但有些地方的腔調是non-rhotic（如英國），也就是/r/是不太發音的。這篇研究發現，當小孩後來被帶到rhotic的環境下，無論小孩的父母的腔調是rhotic還是non-rhotic，20個月左右的孩童只能區分出rhotic的口音。結論是，孩童的口音後來更直接受到community影響，而非單純從家庭而來。另一個更有趣的發現是，如果孩子的爸媽的口音分別有rhotic和non-rhotic，這些孩子會傾向會認為與community符合的口音才是正確的。

因此，雖然兒童的語言發展最早期是受到最貼近的父母影響，但如果後來選擇將孩子托嬰，這時候托嬰的環境就會大大影響孩子們的口音了。這則研究也確立了「佩佩豬效應」應該是真的。或許我們可以這樣看，當父母把孩童交給「佩佩豬」來帶時，佩佩豬的語言特色，就會影響這些正在語言發展的孩童。

越早學習外語，孩子就能學得越好！？

「佩佩豬效應」和剛才的研究可能會讓家長們好奇，是不是讓孩子越早學習第二外語越好？這個問題可以從兩個層面來看。 
認為「學習第二外語越早越好」的支持者，通常是認為語言有所謂的「語言學習關鍵時期」（a critical period for learning languages）；也就是在某個時期學習語言會特別容易，過了之後就會變得困難。到底有沒有「語言學習的關鍵時期」其實還有爭論。許多學者從學習策略、生物學角度、大腦神經發展的層面入手，認為並沒有明顯的證據，證明人類有特別「不適合／適合」學習語言的時間。成人通常比孩童更具有強烈的動機、有效的學習策略，他們可以運用不同的方式來很快的掌握第二外語。

但是第二層面「佩佩豬效應」和剛才的實驗，應該要從「口音關鍵時期」（the critical period of accent）來看。「口音關鍵時期」理論認為：開始學習第二語言的年齡，對於未來口音的發音有很大的影響。這個時期的確切點大家仍在研究，但學者普遍認為一旦過了該年齡，第二語言的發音就容易帶有母語的口音。

既然有「口音關鍵時期」，那是不是代表學習第二外語要越早越好？如果你把「口音」視為第二外語最重要的一環，那當然是越早越好；但是這也需要納入其他因素一起考慮才有意義。如果小孩沒有學習動機、環境不好，那再怎麼學習也沒用。再舉「佩佩豬效應」來說，看了佩佩豬而有英國腔的小孩，也有可能後來進了幼兒園，因為身邊不再有這樣的環境，英國腔就漸漸消失。所以如果我們把口音當成唯一的依歸，一味把小孩子丟去學第二外語，卻沒考慮其他因素，如：合適的教學策略、學習環境，其實不只口音，連第二外語都是無法學好的。

所以第二外語的學習需要多方考慮，並不是越早把孩子帶去學習就越好。而無法讓孩子及早學習第二外語，也不代表孩子的口音就「一定」會受到影響，只是可能性較高；只要有好的老師，或是孩子能日後更注意自己母語和第二外語的發音原則、並有效的調整，也有可能說出沒有母語口音的第二外語哦。

今天以「佩佩豬效應」為例，我們談了兒童語言能力發展的各個階段，以及兒童對口音的學習。下一集，我們來談談到底什麼是「幽默」？為什麼有些人可以被稱讚是幽默，有些人只會被罵白目。請不要錯過下一集哦！

【本集節目是由鏡好聽製作播出的《語言好好玩》】

封面繪圖：許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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