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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科學界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被解開,當時我想著,也許物理特別好的我,可以替人類解開一些問題吧!」那位18歲時以為自己會成為愛因斯坦第二的少年是Alok Jha,後來在《衛報》、《經濟學人》與《英國獨立電視台》擔任資深科學記者,將黑洞的美妙、科學家的挫折成就、最新科技的風險與責任,透過文字傳達給被日常生活淹沒的人們,他同時也曾是熱門Podcast節目〈科學週報〉的主持人、科普作家與紀錄片監製。
E03|人們不關心科學 至少他們關心你—《經濟學人》科學記者Alok Jha
我們見面那天,正好是倫敦最熱的一天,整座城市高達39度、像是個大烤爐,老舊的地鐵系統因過熱而停駛,他因此姍姍來遲。英國人是出了名愛以天氣問候人,但是對他而言,極端氣候不只是寒暄詞,長期報導環境變遷的他,談起去南極洲採訪的經驗,「我從南極回來,才發現人類很脆弱。」身為一個生活重度倚賴文明的都市人,地鐵停駛就用走的或搭計程車,不可能到達不了目的地,「在南極洲,環境決定一切,一英里的距離,如果遇上糟糕的風向或天氣,你可能得花上兩三天才能抵達。」因為被困在南極洲,他深深體會到,在極端氣候之下,只能祈求上天有一點人性。
過去會有科學記者這個職業出現,是為了要報導科學科技的最新發展,用興奮的成果來刺激人們、帶大家逃離生活日常。現在的科學報導則有更多的責任,要回應當代社會的問題,政府該不該在路上裝人臉辨識監視器?核能真的是最乾淨的能源嗎?這項基因研究會不會有倫理問題?這集我們跟Alok Jha,從科學記者角色的演變談起,爭議性的議題如何真正達到平衡報導?新聞其實就是種專業八卦?他所主持的〈科學週報〉播客節目,如何成為大放異彩的科學節目,我們也希望從他的經驗中學習。
節目摘要:
02:40 |你說你是因為想要當樂評,才開始寫作,後來誤打誤撞就當了科學記者? 06:25 |科學記者報導什麼事情?你們的角色是什麼?1950年代左右才開始出現科學記者的專職,從過去到現在責任上有什麼演變? 13:05 |被拒絕是當記者的常態?你如何發展出遊說策略,讓科學家願意受訪。 17:30 |風力發電真的比較環保嗎?科學記者該站在什麼角度,公允地報導社會上的爭議性事件?
23:35 |面對政府官員的官話或是想隱瞞資訊的受訪單位,你如何查證?任何一種記者都該隨時保留懷疑。 27:30| 你為什麼會跟啟程去南極洲的科學考察之旅?記者在那艘船上的責任是什麼?
32:45 |南極洲教導了你什麼?當你們被困在冰山之間近7週後,最後是如何脫困的?
36:40 |說故事的方法,永遠要將科學的報導叩回「人」,就算人們對科學不敢興趣,他們也會因為有某個人了對那項科學感興趣,而覺得有趣。
44:35 |科學的範圍那麼廣大,你遇到全新的議題或是從沒接觸過的領域,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準備好自己。
49:02 |為什麼2006年時你在《衛報》會開始做〈科學週報〉的播客?聲音內容如何影響你們媒體的品牌和角色。
55:40 |沒有視覺輔助的聲音節目,就無法用圖表或太多數據資訊來呈現科學議題,你們如何克服這點,將科學概念解釋清楚? 59:10| 你說「新聞本質就是專業八卦」,你會給年輕的記者或有志從事科普寫作的人什麼建議?
採訪逐字:
問:你說過會開始當記者,跟你從大學就開始寫樂評有關係,Alok,從音樂到科學傳播,這條路上你是怎麼走過來的?科學記者這份工作的哪一部分最吸引你?
我先回答第一個問題,我怎麼開始當記者的?恩...我大學讀的是讀的是物理系,選物理是因為我想了解這世界是怎麼運作的,我喜歡也很擅長科學,所以大學一定要選最愛的科目當主修。再加上高中時,物理老師說物理界中還有很多沒被解開的謎團,18歲時的我天真認為,也許我可以幫忙解開一些難題?物理老師還說,學物理能讓你從事各種有趣的工作,工程師、物理學家、或是老師...那些都可以,我當時身邊沒有人當記者,不知道新聞也可以是一份工作。
總之我大學選擇讀物理系,因為愛寫作參加學生報紙社團,又因為愛音樂寫了很多跟音樂相關的文章。老實說(笑),我只是一直做我喜歡的事,沒有想太遠。寫刊物的好處是可以拿很多免費CD,替這些專輯寫樂評,大學四年大概就是這樣度過的。寫了三個學期之後,我發現已經寫上百篇的樂評、去一堆演唱會、認識了很多音樂家,我想著,這實在是很好玩耶,老實說,比我讀的所有物理學科都好玩太多了。我還記得那個大半夜我在倫敦市中心,正要去聽表演的路上,像是靈光乍現那般,想著:當樂評家真的是份很棒的工作欸!世界上有這種工作嗎?有人可以用寫作賺錢嗎?然後我開始研究:要當樂評的話就得先當記者、當記者前要先拿到新聞學的學位,大概在那時候我對未來才比較清晰:我想當一名記者。
畢業後我先去倫敦一家小小的電子報公司工作,每份電子報大概20頁,都是關於教育、政治的資訊或科學政策,誰從哪個機構拿到什麼補助?訂閱戶很小,大概只有幾百人,但是訂閱金額非常貴,因為這些人都願意付很高的價格,得到這些關鍵資訊。那三年多,幾乎就是我受新聞學訓練的啟蒙。
台灣媒體比較少有專職的「科學記者」職位,我想知道身為一為科學記者,你們報導什麼東西?加上當今的社會, 科學越來越被重視,可能被用來替某些重大能源政策背書,也可能幫助透析某些爭議。身為科學記者的定位跟責任又是什麼?
其實1950年代之前的報紙雜誌,沒有一個職位叫科學記者,全世界的報社都一樣,並不是大家不寫跟科學相關的文章,而是這不是一份真正的工作。50年代之後,西方報紙開始出現科學記者的角色,是因為當時人們對未來有很多樂觀的期待,跟科學的發展日新又新有關,其中由政府出資的科學計畫也帶來許多遠景,因為在那之前,很少有由政府主導的科學研究...總之1960年代開始,科學記者在各大報紙的定位就滿清楚的,在那之前有政治記者,有告訴你社會、經濟議題的記者,而科學記者負責告訴你,這世界上有什麼新的技術演變、科學家能許諾我們一個更美好的未來,他們把複雜的科學語言、研究成果,翻譯成人人都能理解的事物,要讓人們對科學感到興奮。我工作中的2成是在做這件事,我喜歡把跟知識相關的美好事物跟大眾分享,像是行星、星體的大發現,或是那些既困難又很振奮人心的新突破,這些演進一再挑戰想像力的邊際。任何跟科學工程有關、或科學家所做的事,都是我的工作內容,要讓那些沒有資源或沒機會知道這些資訊的人,能跟我們一起見證這世界上令人興奮的新發展或突破。我們每天上班、照顧我們的家人跟朋友,沒有時間去思考宇宙中的物理,但若能聽到物理專家告訴我們宇宙發生的事,宇宙是怎麼組成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形成的?15年後探測外太空會用到那些新科技的新奇事,不是很棒嗎?這些新鮮事能把人們從乏味重複中的日常抽離出來。這是科學記者需要做的事。
但科學記者的定位絕對有隨時局變遷而演變,不只要讓人對科學感到興奮,更要有獨立性和批判性思考科學。也就是大眾要能對科學發展的話語權,科學界如何運用能力發展科學,在道德上也要能被謹慎檢視。因為科學家是社會的一部分,而我們也是社會中的一份子,應該要能一起決定這些事。我並不是說大眾應該指使科學家所做的事,而是因為政府會提供經費,資助科學研究的工程,讓這件事越來越透明,也算是一種進步的表現。當代科學記者,可能還多了第三種責任,在公共事務的辯論上,要能以科學的觀點,呈現出趨近於真實的一方,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氣候變遷,或是當科技介入公眾議題時,例如,地方議會是否該使用人工智慧追蹤路人的臉,這些都是當今科技有先進的地方,但需要一個更公允完善的報導,來理解這些技術的侷限與核心。所以科學記者的工作,就是讓平民跟政治人物,同樣理解這些技術的可及性,再一起決定要怎麼處置。
還有一點就是,過去10年間有越來越多媒體重視數據報導,但其實早在數據新聞出現前,科學記者就在做類似的事了,他們拿到龐大的數據體、整理資料,從中找出故事,這也是科學做的事,透過這樣的數據釐清,對世界產生不同的觀點,這原先是科學記者必備的基本功之一,現在也幾乎成為大眾、或是不同線的記者所需技能。我有時會開這個玩笑,大家常常以為科學記者的工作,就是報導那些世界上美妙的科學發現就好,其他跟社會有關的世俗事交給政治記者、社會線記者就好啦。當然這只是個玩笑話,因為事實上現在社會上重大公共議題的辯論,全球暖化、人工智慧,都跟科學有緊密的關係。
過去科學家們不喜歡受訪,他們很怕自己的研究被記者扭曲或誇大,遇到被拒訪的情形時你會怎麼辦?要怎麼說服別人接受你的訪問?
我一天到晚被拒絕阿,這是任何記者每天都要遇到的事,身為記者的日常,就是要找到願意分享故事的人,那如果他們不願意跟你說話,他們就不願意,你沒辦法真的做什麼,所以你只需要習慣被拒絕,讓自己從每次被拒絕的經驗中,臉皮長厚一點,發展出更多說服人的技巧。例如:你會跟受訪者保證,能夠忠實呈現他們說的話,如果你是一位好記者的話,當然會確保你的報導是正確,如果你的報導有錯,也會勇於修正,你得付出一切努力,讓願意跟你講話的人信任你,這也是人跟人相處很基本的道理吧。所以雖然被拒絕仍然是常態,但我也有注意到,被拒絕的機率變小了,科學家們也開始意識到,跟記者講話對他們要拿補助、實驗室的成果被看到或是引起討論,都有相當的幫助。當然我認為拿補助不是他們受訪的主要理由,他們主要還是想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通常科學家不受訪的理由,可能是媒體錯誤詮釋他們的研究成果,所以我也會說服這些科學家說:你可以去查查這個記者的評價,看他們過去都寫那些文章,如果你喜歡他們的文章,就跟他們聊聊吧。我過去如果有遇到被拒絕的情形,大多是因為科學家認為受訪沒有幫助、只是浪費時間,他們寧可花那些時間做研究,我完全了解,因為他們主要的工作又不是跟記者說話,而我的工作正是要說服科學家,讓他們覺得說話這件事不那麼難,我的策略是:你們做研究的資金來自與公共,如果你忽視大眾的意見也是非常傲慢的,再加上很單純的理由...訪問很有趣阿!如果你畢生都投入在某項研究當中,在科學期刊上發表過一篇又一篇的研究,你難道不會想跟其他人分享嗎?我後來慢慢發現這是真的,科學家們很愛跟人分享、他們可以花上幾小時到幾天跟你講他的研究,根本無法叫他們閉嘴。這也是為什麼我很愛科學家,他們會對世人認為最奇怪的事情,有極度的熱情跟研究興趣,世界上需要有這些人存在阿。
討論到科學在當代社會中的角色,他們很可能是爭議事件的核心,以台灣為例,是否該用核能發電,或風力發電真的比較環保嗎?碰上這些辯論或公投時,兩方的人都喜歡用數據來佐證自己的說法。你當資深科學記者這麼多年,會用什麼方法,來讓兩個爭議端的觀點對話?怎麼引導讀者,看見這些爭議議題背後的關鍵?
科學領域中有越來越多爭議性的問題浮現了,要適切報導出這些議題也是很重要的事。要報導爭議性的科學難題,有好的做法也有糟糕的做法。糟糕的做法是套用教科書的新聞準則,也就是讓兩方爭議端各有說法,平分兩種聲音的比例,看似「平衡」報導,假裝客觀,這大概是20世紀初設計出來、為了讓所有政治人物都有同等份量的做法,我當然理解這種論點的目的,因為你可以說,這三種意識形態會形成三種不同政策,所以剪輯新聞時就讓他們有一樣時間長度、讓大眾決定哪種比較符合他們心中所想吧。但這當然不是科學運作的模式,科學是一種過程,他不一定是民主的,科學是關於實驗、用證據主張、證實、有些科學研究比另外一種研究更有證據,我覺得 依他們證據真實與否與多寡,這才是新聞平衡的根據。所以對我而言,爭議的新聞事件,不該只有形式上的平衡報導,我不想用一樣的報導份量來平衡擁護核能的人或反對核能的人,或是支持氣候變遷跟沒有支持氣候變遷的人,這是完全無法被平衡的。
我寧願從可信的消息來源去理解,這代表著需要採訪很多人,這些人跟報導的議題不能有利益關係,要接觸、採訪這麼多人過後,你才會了解什麼是真的...我不太想用武斷的「真相」兩字,應該說,你就會更了解哪邊說法比較接近正確的資訊、那些不是?用氣候科學來舉例,到現在仍有些國家認為這是爭議性的,仍有科學家懷疑,全球氣候暖化加劇,是不是真如我們所想那麼糟,又或者是人類需不需要為此事負責?但那群人是科學家中的1%或更少,99%的科學家都已經正視氣候的問題,認為我們得開始有行動,99%跟1%科學家的說法,你若一邊派一個代表出來,說要用這種方式「平衡」,這樣根本是錯誤呈現事實。在這種情況下,我身為報導者的角色,是要先釐清雙方說法差異在哪裡,有根據地將這些差異報導出來。
我多年報導氣候變遷的經驗是,除非這是一則人物跟氣候變遷緊密相關的故事,否則我不會描寫那個人,因為他們跟氣候科學沒什麼關聯;但是這議題的爭議的確是,有些人認為雖然氣候變遷存在,但反正我們能做的事也不多,乾脆不要花太多錢解決。這個觀點我不一定認同,可是我認為有人會有這樣的立場是合理的,然後你可以再有更多角度的說法,來平衡這個觀點。或是舉疫苗當例子好了,有人說疫苗對人身體有害,可是沒有任何科學實證的研究能證明這是事實,那我在報導裡根本不會花任何篇幅來呈現這個觀點,你如果在報導裡先放一個疫苗科學家的說法,再放一個反對疫苗人的說法,整篇文章根本沒有任何道理或邏輯,你只不過是做爛一篇新聞。我在《衛報》的前編輯說,與其「平衡」兩方觀點,讓他們各佔文章的一半份量,你更應該做的是有「公允」的評斷,呈現出接近事實的文章。這句話我一直記在心上。因為公允是呈現不同觀點間的差異,你會想告訴讀者的,是絕大多數專家所認為的、有根據的觀點;但是如果你只是形式上的平衡,就只是把每種說法都同等份量的呈現一遍,這作法其實滿愚蠢的,且這種文章讀起來也會無聊透頂。 你可能時常需要跟政府官員打交道,但他們不一定會跟你說真話,或只想給你最官腔的回答,讓你無法得到更關鍵的資訊。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你有什麼訪問的技巧,可以分享給我們嗎?
如果有人想對你撒謊,或是給你扭曲的事實,那你其實拿他們沒辦法,但如果你是一個有作功課的記者,你可能很快就能發現對方的回答不真誠,當下反問回去。我也曾經在電視台工作過,跟我在雜誌、作紀錄片時情況都一樣,對方用官腔的樣板回答、或是不願意繼續講下去,例如像是政府頒布一條新政策,然後透過媒體指是要歌功頌德,說錢會被妥善運用、這個政策可以舒緩世界上所有的問題。當然你不可能相信這樣的回答,作為記者你最自然會有的態度,就是永遠要對所有事物保持存疑,永遠要這樣。你要追問下去,為什麼這會是最棒的政策、你們的預算從哪裡來、我有些地方還不太了解。因為這也是作為記者最好的辯護武器,要時時刻刻永保存疑,(笑)我知道這有時候回到生活情境,會讓你成為一個有點好笑的人,但是我想大部分的記者天生就有很多問題,連去派對都會想要湊去問:怎麼發生的?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大概是派對裡面最煩人的人了(笑),永遠想要大家回答你的問題。但是如果你訪問的人,在接受這麼多質疑跟交叉提問之後,還是能保持住自己的立場跟論證,那你就能夠慢慢被說服,的確這好像是個滿完善的論述。我也覺得記者...沒有記者永遠是正確的,你能做的就是當你面對到你不太懂的事情時,先用已知的方式寫出文章,可是一旦有更新的知識了,你再回來修正自己,我不覺得記者一定要是...無時無刻都完全對的,你只能在有限的時間,調查真相到一個你能力所及的境界,除此之外你能夠做的還有,當你發現自己寫錯了,你能立刻修正,寫錯一點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阿,你如果想要改變跟之前文章不同的想法或觀點也沒問題,因為科學家們也是這樣的阿,他們不斷修正自己的假設、甚至是已經發表過的研究,而且說實在的,還有誰能夠比科學家更執著於追求真相呢,他們是我們很值得學習的對象阿。 當科學記者代表著,你可以第一手經驗科學研究的最前線,我看過你在2013年的時候曾經去到南極洲報導。你為什麼會有這麼特殊的採訪經驗,在那艘船上要報導什麼?
我跟著科學家們去南極洲做研究,本來的三個禮拜後來變成七個禮拜,因為我們被卡在南極洲了。因為我的記者生涯中,花很多心力報導氣候科學跟氣候變遷,我問了相關研究的科學家,能不能跟他們去體驗看看一趟科學考察之旅是什麼樣子,因為這也是我很在乎的事,為此我總是在閱讀跟氣候科學相關的、最新出爐的研究,這些研究通常也都是累積了幾十年的觀測數據才有辦法寫成的,這些數據都不是憑空生出來的,是他們長期研究下來,時不時到南北極、或某些海洋的觀測站蒐集數據再分析後的成果。但是大部分的人不會看到他們的辛苦,只會從幾行文字知道他們的研究結果,哪個溫度升高了多少,有哪些可能成因等等的。我跟他們一起踏上南極洲的目的,就是要向大眾呈現科學家是如何取得他們要的資訊,舉個例子,我們知道地球正在暖化,冰山正在融化,我們之所以能知道這個現象是累積自世界各地的科學家,好幾十年下來辛苦做研究的成果,而我做為記者,就是需要把他們這麼辛苦工作的某個切片,呈現給世人看。我踏上南極之旅之後,要寫關於那艘破冰船上的故事,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照片跟影片傳回給在《衛報》總部的編輯室,這系列報導不只要呈現有哪些科學研究、還有關於科學家的故事,沒在工作的時間,他們都在船上做那些事?也讓讀者能感受,搭船跨越海洋是什麼感覺,我得說真的很可怕,南海是地球上幾乎最險惡的海域,所有人都暈船吐翻了。這對我來說是第一次體驗,可是對於一再踏回南極洲做研究的科學家,他們常常得經歷這件事(笑)。光是坐在倫敦寫報導,是無法捕捉到如此貼近身體艱難的處境的。
這就是我發現你那系列報導有趣的地方,不只是客觀描述科學探險的旅程,或是科學家們都在做什麼,你也加入了自己的體悟在裡投,讓讀者身歷其境。
我得承認我真的是一個生活重度仰賴城市的人,不喜歡太冷的天氣、不喜歡到網路連線不穩的地方,所以那趟旅程真的大開眼界,南極洲完全不是我的舒適圈,但人就是得嘗試嘛。我跟科學家們共50位乘客整整一個月,船也不是太大,我在出發前的確有些已經策畫好的採訪企劃,知道誰會在那艘船上、跟領航的計畫主持人很熟,他指點我很多這個研究計畫的重點,所以我要在船上採訪,最重要的就是確認我在對的時間出現在對的人面前。
本來我們的計畫,是要從紐西蘭去到南極洲的東邊,到那邊待一陣子。結果第三週旅程快結束時,我們的確踏上南極洲,做了一些研究,也寫了一些報導,就在要回程時,預計10天的航行,結果南極洲那裡的風瞬息萬變,很兇猛,你能想像嗎?時速將近150的速度,結果風向把我們拉更靠近南極洲,而不是往駛離的方向,風聽起來沒什麼威脅,但最可怕的是所有海上的浮冰山都被吹往我們的船,我們被卡在南極大陸跟一堆浮冰之間,我們的破冰船不夠大,無法脫困。這種情況在南極滿常見的,被卡在冰塊之間一點點時間算家常便飯,問題是我們那次被卡在那裡很久,10天,很多船試著來幫助我們,可是有一兩艘自己也卡住,最後我們是被直昇機救出去的。 這場緊急撤離讓我體會了一課,身為一個都市人,你無法想像出了這座城、這個國家,世界上還有其他險惡的環境。在那些大自然主宰的角落,你是完全沒有掌控力的,連移動都取決於大雨、雪或是其他天氣因素。像熱浪來的時候,倫敦人覺得到處都熱到不行,難以移動,地鐵沒空調也熱到令人很難受,但你其實還是有辦法出門,天氣難受,但不會是不可能的地步。在南極洲,環境掌控了一切,沒有人定勝天這種事。有個船長跟我說,當船被卡在厚冰上,你光是想要往東1公里多,在都市裡當然沒問題,搭計程車、或是走15分鐘都可以走到,可是在南極洲的南海,1.7公里在風和日麗時,你開30分鐘就可以抵達,但是如果天氣不晴朗、海況不穩或是風的方向不對,可能需要3天才有辦法抵達,然後你拿這個狀況完全沒辦法,環境就是一切。你的所有人身安全,都得靠天吃飯,你甚至無法對環境沮喪或是生氣,只能盡可能做完善的準備。
再來談談新聞寫作實務上的建議好了,你認為一則好的科學報導有什麼要素?如何讓大眾願意讀完你的文章,開始在意科學?
首先就是要對我自己感興趣,如果我對一個事物不感興趣,我也很難引起讀者的共鳴,這是我第一道過濾的方法,我很幸運剛好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所以這很容易;再來就是盡可能的探索說這則故事的方法?找到可以跟廣大的閱聽眾產生共鳴的部分,如果是關於天文學發現一顆星球了,這是科學界上的大成就呀,可是如果你不是天文學家,普通人可能會好奇的是:這顆星球長得像地球嗎?行星上可能會有生物嗎? 拿生物學、健康醫療的主題舉例,我寫文章時會針對新研發的技術或藥物,能如何幫助人類的病症說明,因為很多生物學研究,就是希望最終能幫助到別人,或我們能夠如何治癒這個人的病,這些研究的進展都需要很長的時間,大眾會對這個題目感興趣的。當然也有一些科學很難跟「人」相關,像是超怪的物理學,或像粒子碰撞,這時我會做的是,即使人們對科學主題本身沒有興趣,他們也可能對我多感興趣而覺得有趣,其實我發現這招可以套用在所有主題上。有時我採訪的科學家在研究的東西,大眾聽起來可能覺得滑稽,或是離真實生活遠,他們會說:才沒有人會對弦理論感興趣呢!的確大眾不對物理學的奧秘感興趣,甚至是不在乎,但是他們一定會對你感興趣,同樣身為人類,會好奇為什麼你會感興趣。他們不懂物理化學生物那些沒有關係,但他們一定會對你這個,跟他們如此相異的人感興趣,因為同樣為人你為什麼能如此投入呢?有時候科學報導的重點不一定是那個研究的主題,更多可能是有人從事這項研究的熱情,那樣的熱情是會有渲染力的,我們身為人,多多少少喜歡其他人類,而其中一個可能喜歡其他人類的原因,就是當他們對熱愛的事物投以熱情與關注,這是很難抗拒的魅力,。 科學報導經常需要解釋很難的科學概念,你如何練習寫這種解釋性報導?用隱喻開頭嗎?或是放圖表?該怎麼解釋科學知識?
沒錯,你提到的那些都是寫新聞文章的技巧,你必須使出各種招數來解釋複雜且抽象的想法。最有效的方式是要描述跟人相關的,人可以用到的東西,像是科學未來能夠如何被人類應用?要做到這點,隱喻通常很有幫助,他能夠幫助人聯想。但是隱喻不能使用過度,如果你用一堆隱喻在文章裡,讀者也就無法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所以隱喻要適當跟小心地使用,例如一篇文章我覺得用1-2個隱喻就夠了。另外一個我非常重視的技巧,永遠永遠要記得,寫的文字越簡明越好,寫完之後一定要重讀很多次:有沒有哪些多餘的字句?哪些東西不重要?你的資訊量越少,給讀者的負擔就越少;當讀者要理解這概念時,沒有那麼複雜,也就代表他們能夠吸收越多的知識。尤其是寫科學報導,總是會有很多術語或是專業的詞,對於科學界以外的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生活中不會用到也沒聽過這些字,報導當中你就需要去解釋,這不是太難做到的事,但科學作家常常遺忘這點,他們沒注意到當文章已經堆疊太多艱澀的字眼時,讀者讀文章一點都不順,會像一直被絆倒那樣。要避免這點,我給自己的準則是,世界上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位,只要你夠有耐心,一步一步解釋或是引導,他們都一定有辦法理解的。我們學習任何一項新事物都需要花很多年,對吧?即使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物理教授,他們也得不斷學習,所以要記得,每個人都總能學會新事物的,所以我永遠假設我的讀者是這群有學習能力的聰明人,他們只是還沒有具備足夠的知識而已,而我的角色就是要適當的給予知識,想像我是我自己的讀者,我會如何吸收新知?當你給予了資訊之後,聰明的讀者也會理出一條路的來理解事物的。 你是物理系的背景、也寫過兩本科普的書,可是科學界涵蓋的範圍太大了,總有新事物發生,你如何讓自己在每次採訪前,用最短的時間內準備完訪綱?
我不介意問笨的問題,我其實常常在做這件事,當然我不想浪費我受訪者的時間,所以問題不是愚蠢的,一定會讓有備而來,讀過受訪者發表過的論文,在這過程中也一面組織我要問的問題,還有列出自己對這篇研究還有什麼更深入的問題。我常常請科學家用簡單的語言來解釋某個複雜的科學概念,他們為什麼做這個研究?怎麼做?有哪些成果,這些成果可能對我們有哪些意義?這些問題既不複雜也很有解釋性。大部分的科學家都非常樂意解釋他們的研究給你聽,其實也不只是科學家,人跟人之間相處的常理就是這樣,假設有人是某個領域的專家,或舉記者為例,有人會想知道記者工作都在幹嘛?你大概最不可能會有的反應就是:噢天啊你這蠢蛋!你通常會有的反應應該是:太好了你想了解啊,真的很有趣,讓我來解釋給你聽吧。當記者不要害怕問問題,因為如果你怕問問題的話,你可能就無法全面性地理解,更無法解釋給你的讀者聽,或是不夠了解的話,你也不會對這個東西感到興奮,我也就無法稱職地完成我身為科學記者的工作。 Alok,你不只是很優秀的文字和電視記者,也做過很多年的podcast,你在衛報做的podcast《科學週報》得過很多獎。為什麼當初會有這個企劃?
一開始做播客的想法是《衛報》的網站編輯提出來的,大概是2006年,蘋果開發出現播客這種軟體,讓人可以離線收聽廣播節目,你也可以訂閱喜歡的節目,每次節目更新就會自動幫你下載到手機裡。很多人也開始製作適合使用podcast形式的聲音內容,《衛報》也不例外,我們推出了4還5個節目,涵括關於媒體、還有關於科學、政治等等的主題,當時也不是真的知道怎麼做,我們也不是受專業廣播訓練出身的人,雖然我們可能有上過廣播節目。總之前幾集我們就只是在一個小房間裡錄音,沒有專業訓練或指導,我們也沒有明確方針或是特定的目的,知道怎麼主持這個節目,但是很快的我們就發現人們對於《衛報》的記者會怎麼做播客、《衛報》「聽」起來如何,其實很感興趣,所以我們受了些訓練,也找來知道如何架構一個聲音節目的廣播製作人,開播後的5-7年衛報在廣播上進化成越來越專業的樣子,《衛報》的聲音部門甚至會開始自製紀錄片、很多系列跟主題的聲音節目,我所主持的《科學週報》是《衛報》最早期的那批節目,而且到今日都還持續播出,過14年從來沒聽過了,很神奇對吧。跟我們同期的很多播客節目要嘛是停播很多次,或者就是從此消失,這也給了我們一個啟發,發現科學是個很好做節目的素材,人們永遠會對新的科技和科學發現感興趣。
我們在《科學週報》播客上討論報導、討論科學研究的成果,或是沒辦法放進報導篇幅裡的其他故事,或者有時候有些採訪故事比較不適合用報紙文字來呈現,反而比較適合在聲音節目上表現,我們也會選這種故事當製作素材。除此之外,《科學週報》也邀請來賓,採訪作者、科學家或任何我們覺得可能有趣的人等等。一個節目整整30-45分鐘,我們全部討論物理、幹細胞生物學或是恐龍之類的,結果人們超愛聽,因為在廣播節目上幾乎不可能有45分鐘,一般的廣播節目經過很多刪減或是很淺、很短,最長大概也就只能30分鐘,可是播客節目真的是非常自由發揮,我覺得我們做起來挺好玩的是,我們從來沒有真的限制過自己一集要幾分鐘,有時候一集20分鐘,有時候一個半小時,完全沒原則,雖然這不是最理想的,做節目應該還是要有一定的架構在,但這節目還有一個特色是,我們跟科學家對談時把他們當普通人來看,而不是逼他們在五分鐘內講他們做什麼研究跟成就,我們跟他們漫談,不只講他們的研究工作,也聊今天天氣如何,非常輕鬆的錄音形式。後來很多的科學播客或是廣播節目上,多多少少有《科學週報》的影子在,你可以聽到科學家不只講嚴肅的研究,他們也可以輕鬆講有趣的事情,科學家不只是那個提供重要資訊的給予者,他們也是人類,你跟他們幾乎可以無話不聊。這其實是滿突破性的嘗試,因為一般在廣播節目裡,你不可能問科學家對別人的研究有什麼看法啊,除非他們是相關領域的專家,可以做出評論。通常在廣播,不太會問一位野生動物生物學家對最新一則天文科學報導的看法。但是他們即使不是這領域的專家,他們也是人類,也跟我們每個人一樣,在乎天文宇宙,《科學週報》播客節目裡很多精彩的對談,都是這樣碰撞出來的。 寫文字報導,你還可以做出很多互動式的圖表、或用圖片輔助,來解釋很艱難的科學概念,但是做播客又是另一回事。你們如何在這樣的限制之下,依然能夠精準地解釋科學呢?
的確,播客是完全聽覺的媒介,沒有什麼視覺可以輔助,你無法在廣播的形式中閱讀任何東西。不過播客跟廣播在這裡又有一點點形式上的差異,播客節目時間可以更長、意味著你可以花更長一點的篇幅解釋事情。再來就是,對談式的節目可以將一個概念解釋地比較從容,來來回回好幾次。當科學家沒有辦法一次就講清楚,主持人也可以即時打斷說:我不是很了解這點,可以請你多解釋嗎?一次次地簡化這個複雜地科學研究。所以我不會說聲音節目比較難用來呈現科學報導,他反而更容易解釋複雜難解的科學。科學報導的文章只能有一種聲音,就是記者引領大家的觀點,可是聲音節目不是,很多來賓跟主持人待在同一個錄音間,能夠從不同種的角度提問,你反而能夠把科學問題從各方面拆解,要解釋問題不一定需要文章中那些視覺輔助圖表。而且聲音廣播這個新聞媒介,已經存在於世界上幾百年了,發展出很多種述說的維度,你可以有不同主持人的聲音交錯、可以用很多實驗性的錄音還原現場。《科學週報》其中一個得獎的節目,是我們討論「火箭上的生活」,火箭發射後,艙內正在感受什麼?搭上火箭之後,有什麼東西會不一樣?我們採訪了很多的太空人,請他們分享在火箭艙的不同階段他們會需要做哪些準備,節目製作人做了非常美麗的聲音設計、從火箭艙真的錄下震動的聲音、很棒的音樂,來重現那個情境,透過這些聲音細節,讓聽眾理解實際上坐在火箭駕駛艙、火箭發射、你穿梭大氣層、衝破天際到外太空是什麼感覺,這個節目不只有知識層面的,也有情感層面的美感,讓你真正能感覺到一些東西。這個得獎的節目厲害不是在於他向你解釋了多少東西,而是讓你產生同樣身而為人的那種共鳴,由另一個人類跟你分享你這輩子可能無法經歷的體會,這也是聲音節目能做到的。
最後想要請教你,剛入行的科學記者,會從什麼新聞開始跑起?他們要從哪裡找到新聞來源?
記者剛入行時,一般會從報導可預知事件開始,很難一開始就主動去做獨家報導或調查專題。至於報導將要到來的新聞事件,多少倚靠你的人脈、或是官方的資訊可以得知,在科學報導領域中,你就得從各種科學雜誌中找素材,像《自然期刊》、國家科學期刊,或是仍然在進行的研究計畫案。先從報導這些研究開始,你就會認識一些科學家,如果他們對你的印象夠好,也喜歡你寫的報導,也許他們會願意告訴研究的下一步,有什麼新計畫也會願意提前透露給你,你就開始建立這個人脈網了,認識你經常合作的機構,也漸漸地會有些好的評價。關於當科學記者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科學是無國界的,所以不像是其他路線的記者:政治線、財經線他們大多報導國內發生的事件,可是科學記者我必須報導美國、中國、印度、澳洲這些地方的最新科學發展跟研究,我得到處飛來飛去,這工作幾乎就像是某種國際記者了。而當你在這些跑新聞的過程中,都有遵守好倫理、累積好的人脈跟好名聲,那你碰壁的機率就越來越低,你打電話跟人約訪的時候,也可以有信心的告訴受訪者,你已經累積一定的作品、會好好報導這則新聞,對方可以全然信任你。我一開始跑新聞就能夠滿順利,當然也要感謝《衛報》的加持,畢竟他是一家有聲望的報紙,我也為itn獨立電視新聞工作過,現在在《經濟學人》工作,這些都是讓科學家可信的媒體來源,也就比較容易信任像我這樣在這機構工作的記者。即使有這樣的助力,記者們都還是得自己建立人脈,你在這些地方工作並不保證你一定會得到最好的新聞故事,你還是得要非常努力,花很多時間認識新的人事物、跟人交談,建立信任,還有出現在各種派對場合...我去科學界的派對就可以到處聽科學家們講他們接下來半年的新計畫,然後拜託他們如果有什麼新進展,一定要讓我先知道。有人說新聞就是專業的八卦,其實可能本質真的是這樣,你必須在所有人都知道以前先知道消息,這樣你才能準備好在對的時間刊出報導,而你要怎麼聽到這些八卦呢?就是得要去八卦的來源產地阿,派對就是其中之一。
要當科學記者的首要條件,就是要對科學感興趣阿,如果你不對科學感興趣的話,我真的會滿懷疑你為什麼會想當科學記者?其他線的記者也是一樣。除此之外,我還想說,當個科學記者或科學作家,你得要先去追蹤那些會讓你自己感到興奮、有熱情的部分,你可以一開始入行就先決定好,你是要在國內的報紙還是電視台工作,然後選擇一個你確定要往前努力的方向。有時候你會迷失方向是因為,你後來跑去做你不那麼想做的其他工作,只要你真誠地喜歡每一次你寫的報導、從中找到成就感跟快樂,你永遠如魚得水,也會不斷精進自己,如果你在這個工作中能獲得快樂跟專業能力,那也就代表你有好的產出、會帶你到更好更適合的職位,這些都是工作好循環的一部分,我這麼深信著。我聽起來好像有點太理想,或是太簡化這個複雜的世界了,的確我知道人需要付出很多才能夠爭取到好的工作職位,但達成這些東西的所有基本要件,就是你要對世界有好奇心,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所以對,要當記者你得要有好奇心、得寫好的報導建立好的名聲,多跟人群講話,這是我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我年輕時做不足的地方。所以我想在這裡鼓勵年輕的記者,找到一位你尊敬的記者,寫封信給他們,約他們出來喝杯咖啡或是打通電話,請教他們是怎麼走過來的,問他們會給現階段的你什麼建議,你現在能做什麼努力來達到相近的目標。雖然不是每位記者都會回你的信,但是其實也有很大的機會他們會非常願意幫你。而且就像科學家們一樣,記者們也都是人類,他們如果看見你的真誠,他們會很願意指點你的。雖然跟這些記者講話並不一定能帶給你工作機會,但是這也是你建立關係、認識人脈的第一步,讓人們知道你在做什麼,你也清楚業界什麼媒體會想要什麼類型的文章或是記者,至少踏出去跟這個世界對話,永遠關在房間裡自己想,你是無法成功的。
其實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做什麼工作,這從職涯發展的角度來看好像是糟糕透頂的建議,但我工作上真的都沒有太遠大的計畫,我只是想著:什麼東西現在適合我、我想投入在什麼事物?再看看這些挑戰能帶我去哪裡。人生中真的有很多際遇是運氣,我真心相信事業順遂跟你的運氣有很大的關係,但是你一定要準備好自己跟這個幸運相遇,如果你有運氣遇到很好的機會,可是你沒有做好相對應的準備,像是很努力的累積文章、做好每個採訪跟人脈,那你不就浪費掉這好運了嗎?
謝謝ALOK,跟你談話真的很有啟發,你也是個對自己的工作如此熱情、如此願意提攜後輩的人,謝謝你給我們的建議。 不客氣。 
@謝謝ALOK,跟你談話真的很有啟發,你也是個對自己的工作如此熱情、如此願意提攜後輩的人,謝謝你給我們的建議。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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