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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1|兒時抱著相機成長,踩進巴黎石磚地的冒險
最早,我學會拍照,不記得是拿父親的相機玩,或是拿著相機,跟外公拍黃埔軍校同學會聚餐的時候。
而令我還有印象的是,耳中聽著各省鄉音,好奇著每個飯館裡面小舞台後方牆上一定會有掛著寫「壽」或「喜喜」字,同時發出令人害怕電流聲的霓虹燈管,以及,被每一個爺爺摸頭並得到莫名的稱讚的、這些時刻。
我的外公,我們叫他「老爺」,外婆叫「姥姥」,跟大部份的人後來的既定印象裡、有著長長舌頭的樹妖沒有任何關係。
從我仰角拍攝的老軍官們進門簽到,握手寒暄,吹噓近況,舉杯飲盡,曲終人散。然後跟著看我老爺進暗房,再把顯影定影好的相片癱在帆布履帶上送進燙燙的不鏽鋼滾軸捲入,一張張薄薄的紙基相紙被熨得發燙乾燥而略蜷曲,相紙在乾燥後背帆布履帶送出來,一張張從熱滾筒上「咔」一聲彈起來,這就是以前印相紙經過曬相曝光,經過顯影定影程序然後變成照片的最後一個步驟。
外公很少稱讚人,我自己拍的照片也很少讓他用上「好」這個字。
唸復興美工時,即使做了攝影社社長,盼到科展時,我的攝影作品依然只能入選,好像連「佳作」都沒拿過,總是跟名次沾不上邊。現在想想,應該是我習慣以觀察的角度捕捉機遇,不大愛雕琢完美的商業感,也不喜歡照著別人的好來定義我所發現的美。這怪怪的個性,完全影響到我後來的發展。
而後來,因為「人間」雜誌進而迷上「瑪格南」。
曾經我有過當戰地攝影記者的夢想,但一是瞞著家人又怕家人擔心,二是當時的NGO組織的回應是「我們不接受為了逃避失戀的痛苦而來到前線的人。」嗯,對,高中畢業,有過很短暫的初戀。
剛退伍的時候,在一週的期間裡與兩位杜老師面試。復興崗片場裡的工作室與蘭桂芳的1997酒吧。
他背對我著一邊在Steinberg剪輯台修剪著《好男好女》的海外版無對白聲片(Full DME),一邊聽著我對聲音和影像的熱誠。忽然回頭跟我說:「聲音跟影像你只能選一個」於是我帶著滿臉不認同的疑惑離開。多年後我對這句話的體悟是:「熱誠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但是專業跟興趣的區別要分清楚,因為一旦進入一種專業,可能就難以同時鑽研另一種專業了。」
而同一週我飛去香港赴約,是人生第一次出國。他請我一杯生啤酒,說:以前這裡不大有亞洲面孔會進來。那是1993年左右,我在這間知名酒吧裡還真是少數亞洲面孔;然後說,他跟我約面談時應該是喝醉了。拍拍我的肩,帶我去看那個《重慶森林》裡王菲搭乘過偷看梁朝偉家的長長電扶梯。回住處時我迷了路,然後趁八號風球的那一夜晚一白天大病了一場。回到台北,沒有結果,一切重新來過。
一直到拍攝國片《三十而立》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放棄那時的堅持,一邊按下錄音鍵然後走去攝影機旁拍劇照,但是監製那時跟我說:「底片一定要每卷都沖洗出來嗎?我也可以剪一格不要的膠片拿去放大當劇照啊。」那是新電影時期後的第一次低點,電影公司製片與老闆們打麻將的時間都比做電影還多,很多我以為的專業都正被重新定義著。幾經各種觀念世代更替的挫敗,在長輩與家人的支持下,覺得該往外走走看看,於是在聲音後期的後段,我做完大部份的音效設計,沒等看到片子完成,我就帶著存款與募資揹著錄音機與照相機還有超8釐米攝影機飛去法國。我以為是去學電影,但我又唸了攝影。可是偷偷從巴黎買學生票飛去紐約談戀愛的時候為了打發她上課的時間而撿到一個工作機會。第一次當了正式的錄音師,一個人到器材出租公司,租了當時最好的數位卡帶錄音機與電子拍板。
記得開拍那天,我的錄音助理是個黑人,兩個攝影助理身形是我兩倍寬,身高多出一個頭的白人女生,美國拍片現場自然有咖啡紅茶可樂還有吃不完的甜甜圈與Oreo。那部35釐米短片片名叫做《Rasor’s Edge》有來過金馬影展放映,也入選過盧卡諾影展。
我在巴黎的時候很愛躲進教堂裡取暖,有時候不自覺就睡著了....
「好像又睡著了,身旁交織暗色系外衣的群眾,冬衣沈重的木衣櫃與皮革氣味在回聲中緩緩移動,手臂上掛著呢料大衣,滑溜的藍緞裡子,木跟的皮靴,外頭刮著凜冽的風而我總是在下課後來到教堂,學校教室在南邊但是我住在東邊,回家路上會經過地下商場,走出來就會到這個教堂,巴黎的St. Eustache教堂。我喜歡教堂的空間和聲音延長緩慢的感覺,冬天沒有太陽的街上灰暗寒冷。一個人回到省吃儉用承租的七樓傭人房,房間很小又很冷,所以常常放學我就喜歡待在這間巴黎其中之一的最大教堂,有時候這種平靜與緩和的感覺會讓我在教堂坐在長椅上睡著,但也從來沒有人趕我走,大概是以為我坐著禱告吧,總之記得進門的時候把帽子脫下來。」
還記得平安夜的時候,我好像誤會了子夜彌撒的意思,結果11點55分才走進擁擠的St. Eustache教堂,走進裡門就聽見管風琴司琴手正演奏到激動處,那正是儀式的最高潮,合唱團天使般的讚頌與莊嚴的管風琴音像是自天國傾倒覆蓋而下,正令眾人感動落淚的時候司琴手忽然像是被聖靈充滿還是發生痙攣一樣,音符從莊嚴神聖轉至暴風雨般的瘋狂,望彌薩的民眾們像是電影散場字幕還在上就忽然亮燈一般,茫然的眼神帶著一頭霧水才從神聖地與天國Link(連結)上之後又馬上回到混亂的人間。
那眼神是熟悉的,當觀眾看完作者電影之後,離場時觀眾面面相覷,就是這種眼神。
在教堂的後方有一個不規則形狀的小空間,每週三週六會有不定期的免費音樂演出,其實很多教堂都會有免費的音樂演出,不像聖瑪麗教堂那樣嚴肅,必須穿著正式服裝。這裡空間很小,卻塞了一架大平台鋼琴。主要是提供任何想要公開演出的人,比較常會遇到各國學音樂的年輕學子,在參加學院考試以前,就會來這裡試試膽量,因為正式比賽的舞台下可能也會有許多突發狀況,來這裡試膽量,你會遇到任何想聽音樂的人,甚至只是想進門來取暖的人,有帶著大包小包塑膠袋的流浪漢,也有嚴格的媽媽帶著小孩坐在第一排,拿出厚重的樂譜要這個坐在摺疊椅上腳還踩不到地板的小朋友一顆一顆豆芽指著視譜,也有遇過演出者是一對老夫妻,勞碌了一輩子孩子都離家了,才開始想要完成兒時的夢想,彈奏著年輕時聽過喜歡的歌,二手連彈,或是一彈一唱。儘管時常忘詞走拍,但那畫面還是好感動人,能相愛一輩子到老,還能一起學習音樂一搭一唱的,這是什麼樣的福氣呢?
教堂外頭,往東可以走到龐畢度中心,往北是我很喜愛的一區,很熱鬧的Montorgueil徒步區,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La rue des petit carreaux,這是它自13世紀來的舊名,小方磚路, 你會先路過法國烤蝸牛專賣店,屋簷上有隻金色的蝸牛是它的招牌,穿過馬路走進白色小方磚路市場,它是個每天一早營業的常態市場。但你知道的,這裡是巴黎一區跟二區的交界,每天運來的新鮮食材可能貨色比起百貨公司裡的貴婦超市賣的還要厲害,有海鮮舖子,剛從諾曼地運來一籃一籃的生蠔,叫不出名字的魚。這兒也有肉舖,除了豬牛羊外還有些歐洲人會吃的山珍,走過市場,可別讓攤子上剝了皮的兔子或是掛著的鹿頭給嚇壞了,這條街肉舖賣的烤雞,是記憶中每次必嚐的美味,當學生的時候,經過這裡,總是站在肉舖前的直立式烤箱,望著一排排肉叉上翻轉的烤雞吞著口水,後來每次到歐洲參加影展,總會買隻烤雞,配著下午剛出爐的法國麵包與白酒嗑掉雞腿,其他部分剖半放進個大鍋裡,丟幾顆小馬鈴薯,青蒜苗切段,切一點ladon火腿肉條跟一整顆洋蔥切絲炒一炒,細長紅蘿蔔切段,粗鹽...就這樣,很快就有一鍋暖胃的快速雞湯~長途旅行旅行時,對付生理上的不適的最快方法,就是來碗有熱湯的美食,麵或者湯河粉,馬上見效!
講到食物就忍不住講遠了,回到小方磚街,這裏還有間著名的百年甜點店,除了美不勝收的法式精緻之外;它也賣天然口感的冰淇淋或許是法國歷史與產地的關聯性,在法國的香草與巧克力冰淇淋總是細緻又富有層次的點心。
這條街讓莫內畫過,也曾經是巴黎最後一對男同志遭判刑而被燒死的地方…….
但印象最深的是2015年剛好遇上了春節跟西洋情人節,整條小方磚路封街辦起了傳統園遊會,除了爵士演奏,還有許多傳統遊樂場會見到的的遊樂設備,像是拿槌子敲地上一個物件,它會運用槓桿原理把一個帶指標的錘子推個老高,越用力敲的就能撞到頂上的鐘,聽聲音應該大概能有印象在美國電影裡看見過,但實在不知道這遊戲叫什麼名字,可能要有點想像力才行~
聽到教堂的歌聲。嗯?我又睡著了…….
有時候會想,是因為常常有各種夢想,而去拍電影,還是因為拍電影讓我分不清真實?
提醒您,建議戴上耳機收聽,才聽得到細緻的細節喔。
【本集節目是由鏡好聽製作播出的《電影與聲音的對話》】
雙週更,每單週(基數週)的週二上線全新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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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腳本:周震
聲音設計:周震
照片提供:周震
配樂:王榆鈞
企劃製作:許越如、王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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