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4｜重建《亡命之途》夜市聲音，錄音師的foley與眼淚

（夜市環境聲音，熱鬧，一點一點抽掉環境，最後剩下切菜、炸豆腐）
 

剛我們聽⾒的是在電影《亡命之途》裡，第一場松江夜市牛⾁麵攤的場景聲音重建的過程，除了處理食材的步驟，還堆疊了五個不同夜市的環境或事件，你聽出來各別是哪些台北的夜市了嗎？
 

當時拍攝因為是在週六晚間六七點左右，這個時間正是松江夜市最熱鬧的營業時段，有許多原因我們必須在這個時候拍攝（不顧錄⾳師的眼淚）。
 

錦州街上交通正繁忙，營業中的六七個攤位上有不少客人，有外帶的客人，也有的點完就拖著鐵板凳坐下滑起手機，其實在我們拍攝現場週邊，大約藏著十幾二十個工作人員，有的指揮交通，有的是假裝顧客的臨演。而在對街看戲的觀眾更是不少，沿路站了一整排看戲的觀眾。這算是低度控管的拍攝方式，但.…..對於聲音來說.…..是不大妙。

雖然週邊幾家攤位願意配合，但不能不讓人做生意，因為我們並沒有真的包場封街，只跟攤位管理者申請拍攝。炸臭豆腐攤發出後期⽐較難處理的集油煙設備雜音，還有一位一直在跟老闆⽣氣的老闆娘，還有肚子餓了沒發現我們正在拍攝的真顧客，就這麼滑著手機⾃己走進場景裡點菜，然後可能被⼯作人員請到別桌。

機車汽車來往，我們真的一如預期的浸泡在城市喧鬧嘈雜的市集之中。也只能盡量拜託他們等我們先拍好一個Take，停下來的時候再炸臭豆腐，這是比較尋常的方式，拜託拜託再拜託，但吵架的夫妻我們就比較難處理了，因為可能吵架的原因…….多少也跟我們有點關係囉～ 實在抱歉啦～
 

接下來後期要遇到的除了各種雜音，還有一點挑戰是，這場戲⻑度六分多鐘，只有幾個鏡位對剪，不可控制的狀況⾮常多，處理完雜音之後發現能使用的範圍不多，但我們又不能請演員回來重新配音，尤其導演選擇了⾃由度⽐較高的拍攝手法，劇本上也沒有給太明確的台詞，⽽表演⼜有些即興的成分。重新配⾳的難度高不說，演員自⼰也認為再重新配音效果不會太好。 於是我們保留現場堪用的對白軌道（就是演員⾝身上俗稱⼩蜜蜂麥克風的聲音），在鏡頭邊框之外，演員的上⽅有一支指向性麥克⾵，三公尺以外有一對隨鏡位移動的立體聲麥克風，我們把環境稍微修整乾淨後，覺得現場攤位似乎所有活動都停止了，有點像是建造了街頭活動攝影棚一樣，實在不像夜市裡的氛圍，但是如果真的完全保留現場狀態，可能會聽不⼤清楚對白，相信觀眾也難在六分鐘內，專注於沒幾句對白的.……嗯，一種導演的任性.…..
 

通常我會在現場補錄一些⼩小⾳效跟環境音，但是松江夜市還真不是普通的難以控制，也許是因為離馬路太近，就算事後單獨補錄，但實際上能用的部分.…..幾乎是零.…..
 

於是我想試事後Foley幾種夜市攤位可能會發出來的聲音，試著炸豆腐，不過發現板豆腐再怎麼炸，頂多在⾖腐內部炸出很多⼩孔隙，表面依然是濕軟的，猜想臭豆腐表面那層發酵的黏液會不會跟它炸完酥脆的口感有點關係呢? 接下來我切豆乾、切蔥、切菜、炒飯，想像我是個夜市攤位的⽼手，（武俠片音效）⼜或者想像我是一位要演出廚藝熟練的總鋪師，但就算我每天都有煮員⼯餐，動作聲音還是不像，是不夠快嗎？（正當我在比較專業廚師跟我的切菜的聲音...然後就切到⼿了）錄煮飯切菜音效的時候切到手，弄傷自⼰是常有的事.…..

這些聲⾳怎麼放進影片裡就.…..好像哪裡怪怪的啊？後來我在寧夏夜市、廣州街夜市、⼠林夜市的聲音資料裡，翻找我錄⾳的每段記憶，但最後是有天晚上在延三夜市一炒飯攤位聽見一個問題；嗯，我的家用⽡斯爐火力不夠，就算用大湯勺炒飯也因為溫度不對、鐵鍋厚度不對，而少了點感覺。後來在永樂布市外圍一家賣羹湯的店家那兒，我錄到了洗塑膠碗跟鐵湯匙的聲音，顧客跟店家點餐，還有廚娘與服務生間的閒聊，原來除了火侯還有器具，最重要的是人。於是我把永樂布市外的店家與客人對話的聲音貼進影片，在盡量不干擾對白的前提下，還原了「想像中的」一段夜市場景。 Foley是這樣的，常常要靠一點想像，但完全複製還原效果也要搭配戲的內容與對白才行，而，這是可以吃的⾳效，請慢用～

Foley聲音的設計，在概念上有時候是在還原畫⾯裡的動作聲音，有時候是畫⾯外幫助觀眾想像，就像上一集提到的哈密瓜……我們的⼥主角.…..，導演不見得需要直接拍攝得這麼露骨，尤其放大在大銀幕上可能令⼈不⼤舒服。所以這時候就借助聲音的幫助，在直接與隱晦之間提供想像。
 

記得拍攝胡定一⽼師的紀錄片《擬音》時，我們曾經造訪廢五金回收廠以及重新橋下的舊貨市場，⽽這兩集節目我們去過五個夜市，使⽤不少蔬菜水果或澱粉。我忽然想起還有一個跟⻝物有關的音效，2017年台北電影節放映非常猛爆的羅馬尼亞警探片《陌路狂犬》，這部也曾入選坎城一種注目費⽐西獎單元的類型⽚。裡⾯有滿滿的懸疑感，自然少不了一些懸疑驚悚感覺的音效，隨片來台的音效師也在片商安排下跟胡師傅來到我的混⾳室⼩小聊了一下，其中，我問到影⽚裡這些咬碎骨頭的聲音是怎麼做的，音效師說，通常他們會用芹菜來做骨折骨裂的聲音，而胡師傅提出了他的絕活交流；現場示範了以單⼿捏碎桂圓的聲音，來模擬骨折骨裂的聲響，這也是屬於兩個可以吃的聲音吧～



提醒您，建議戴上耳機收聽，才聽得到細緻的細節喔。




【本集節目是由鏡好聽製作播出的《電影與聲音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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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腳本：周震

聲音設計：周震

照片提供：周震

作曲：王榆鈞

企劃製作：許越如、王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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